吃過早餐，我剛給陽臺的白菜小蔥澆澆水，母親已經換好衣服：“出去散步吧。”我趕緊穿上鞋子，跟上她的腳步。

周末早上的小區很安靜。母親不喜運動鞋，穿著平底皮涼鞋，步子不大，但走得穩當。記得小時候出門，她總是一邊叮囑我要小心腳下，一邊放慢腳步等我，如今倒是我要時時留意，將步子壓得小些，走在她身后，護著她的腳下安全。路邊的幾株山茶開得正好，粉紅色泛著紫調的花瓣環抱金黃色花蕊，猶如小紅燈籠掛在枝頭。母親停下來，仰頭看花，陽光穿過綠葉在她臉上投下淡黃色的光影，我發現她頭上銀絲愈發多了。

“記得你小時候，曾經很喜歡撿花瓣。”母親輕聲說，“總要夾在書里，說是要做成標本。”我笑著點頭，那些泛黃的花瓣標本，已經從老家的抽屜轉移到我現在家里的書房，陪著小女兒讀書。母親說話時，目光仍停留在花樹上，仿佛透過層層疊疊的花瓣，看見了往昔的歲月。

“阿姨，早晨啊，你囡回來陪你散步啊。”小區里負責清潔工作的阿姨和母親打招呼。“是啊，她周末放假。”言語有開心，還有欣慰。我伸手扶住她的胳膊，和她并步走。她的手臂比記憶中纖細了許多，卻依然溫暖。我們誰都沒說話，就這樣慢慢地走，聞花香輕撫臉龐，聽清風拂過樹梢，看鳥兒掠過天際。

太陽漸高，小區開始熱鬧起來。路過小區的兒童游樂區，幾個孩童正在玩滑梯、攀巖、沙池，滿頭大汗，不亦樂乎。母親望著他們，眼里泛起溫柔的笑意：“小時候你最喜歡去鎮上公園玩，一玩起來就忘了回家吃飯。”我握緊她的手，感受著她掌心細細的紋路，那是歲月刻下的印記，也是撫育我長大的見證。

陽光被綠葉細細篩落，在石板路上淌成斑駁搖曳的碎金，葉隙間游走的光斑如無聲的密語。這一路很短，短得仿佛轉瞬即逝；這一路又很長，長得裝下了半生的光陰。我們誰都沒再說話，我牽著母親的手，慢慢走著，一步一步地朝著家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