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記憶鮮明而難忘。

記得是受邀參加頒獎典禮，驅車從海南島的最北端前往最南端，妻子提議：“周末兩天，一來一回，逛景點太慢，跑高速太趕，要不走環島公路吧？”于是，我們家成了海南環島旅游公路正式開通后的第一波嘗鮮者。

海南環島旅游公路位于海南島沿海，全長近千公里，沿途串聯南山寺、鶯歌海、騎樓老街、大小洞天等各大景區，一路上燈塔驛站、海灣岬角、名勝古跡數不勝數，可謂“一條珍珠項鏈”。熱帶氣候孕育特有的自然風貌，即便是同一類景觀，因地理位置不同，賞玩季節不同，甚至日照情況不同，亦可感受不同的風情。

沿東線出發，來到了海南島東側的燕子洞。雖名中帶“燕”，卻也沒有海燕棲居。有的則是三處洞口，日出時分，光暈穿透，好似害羞姑娘展開盈盈笑顏。海潮奔騰，從一個洞口涌向另一個洞口，拍照打卡的游客們往往吃不準方向，還不及撤退，被浪花澆灌一身，引得哈哈大笑。較之我們，一對蜜月旅行的新婚夫妻可顯得大膽許多，不顧海浪，深入洞中，高喊追逐未來的夢想，在洞內釋放少年特有的激情。

偶遇騎行愛好者從車后疾馳而過。不到一百八十公分長的自行車上裝滿了雨衣、水袋、帳篷等各類裝備，想必剛剛開啟這段環島游的長途路程。橘黃色的衛衣，鵝毛白的頭盔，漆黑的運動套裝將全身裹著嚴嚴實實，圍巾松弛在海風的吹拂中如浪擺動，留下破風的吼聲。動作如此矯捷，不免疑惑，他們是賽場上的騎手嗎？車行至驛站，摘下頭盔，才發現騎手已滿頭白發。或花甲，或古稀，飽經滄桑的面龐被汗水浸透，清新的空氣穿梭于老朽的肺腑，談笑間呵出陣陣白氣，洋溢青春風采。

車至中途，得見新興港漁村，一棟棟小房倚靠碼頭，沿著海岸線一字鋪開。開車穿過海浪與小方的交界線，咸濕的海風流過貝殼的縫隙，與沿路茶店煮茶的芬芳糾纏于鼻息之下。正值退潮時節，一條條漁船沉睡在灘涂上，或藍或綠或紅的船板因風雨侵蝕，裸露木質底色，午日下，如披上七彩粼光的懶魚曬太陽，分外可愛。曬太陽的阿公說，不遠處的雷公島上，還有形狀各異的火山石，因海水長期浸泡，露出水面部分是暗紅色，靠近海水則是黑色，罕見的風光引人不禁感嘆自然的奇妙。

返程進入澄邁縣近紅樹林的出口，濕涼的空氣浸染晴空，伴灰白的日暈，第一眼看到的不是波濤洶涌的海濱，而是碧綠如洗的田野，縱橫交錯，沿路鋪開。一輛輛電動車停靠在公路旁，稻田的主人們挑起扁擔，來回于雨渠與田埂之間。或是彎腰下提，挺腰揮灑，繪制波光粼粼的散漫水線；或是脫靴赤腳，飲水休憩，閑談來年豐收的熱切期待。偶有稚嫩的少年奔跑追逐，朝我們揮手致意，女兒則搖下車窗，向他們吶喊問好。或許在少年的眼里，風景在公路上，殊不知自己已成為冬日海島的一道風景。

晚至海口家中，鄰居問妻子，這一路看了什么風景。

妻子卻回答，看的都是人。

人有什么好看的？

盛世下，最美的不就是人嗎？享受浪漫的青年，重拾青春的老人，挑戰自然的孩子，一齊漫步在珍珠項鏈上，風光無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