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光明電影院的觀影客流如織。

一家影院檢票處票根成堆。均 鐘菡 攝

“史上最強”春節檔誕生。據燈塔專業版，截至2月4日20時28分，2025年春節檔（1月28日—2月4日）總票房96億元，大幅刷新中國影史春節檔最高票房紀錄，觀影人次達1.84億，同樣刷新了中國影史春節檔最高人次紀錄。

今年春節檔在預售階段就接連打破多項預售紀錄，上映后票房勢頭依然強勁，大年初一到初六大盤票房連續7天突破10億元，刷新中國影史紀錄。現象級成績折射出中國電影市場的復蘇活力，也留下諸多深層問題值得思考。

“哪吒”票房超五成

今年春節檔6部影片，IP基礎雄厚、類型豐富、特效含量高、主創票房號召力強是共同特點，但票房有喜有憂。截至目前，《哪吒之魔童鬧海》《唐探1900》《封神第二部：戰火西岐》為檔期票房前三名，其中《哪吒之魔童鬧海》單片貢獻檔期票房超五成，成為今年春節檔電影市場“頂梁柱”。

《哪吒之魔童鬧海》票房走勢“一枝獨秀”，上映7天票房超47億元。燈塔AI票房預測顯示，該片最終票房有望大幅刷新中國影史單片最高票房紀錄。燈塔數據庫顯示，《哪吒之魔童鬧海》多人結伴觀影比例超三成，有大量家長帶著孩子共同觀影，可謂老少皆宜。影片豆瓣評分高達8.5分，淘票票評分高達9.7分，良好的口碑得到廣泛認可。

燈塔專業版數據顯示，《哪吒之魔童鬧海》30歲至39歲、中低頻觀眾占比非常突出，有大量曾經是電影市場主力的觀影人群在時隔較長時間后重回電影院，這些觀眾被影片出眾的口碑“召回”。

“我看的那場《哪吒之魔童鬧海》滿座，第一排都坐滿觀眾，可見其強大的頭部效應。”上海大學上海電影學院教授、上海電影評論學會會長劉海波認為，新鮮的視覺沖擊和飽滿的人物，主線清晰、故事圓熟、制作水平高，這些都是影片的成功之處。更重要的是，該片精準捕捉時代情緒，通過貼近當代生活的幽默梗和當下人的情緒形成呼應和共鳴，為觀眾提供了“不可替代的情緒價值”。

在上海電影評論學會會員、資深編劇王策看來，《哪吒之魔童鬧海》有著“當下大眾審美頂配水準”，且五年的制作周期相比其他大片更長，確保了動畫特有的表現力優勢，“動畫能將想象直接轉化為畫面，前提是投入真金白銀且不摻泡沫，哪吒做到了”。相較于其他春節檔影片，《哪吒之魔童鬧海》在題材適配性上占優。不過，從專業性角度來看，他認為《唐探1900》更好，輕佻的風格加上很重的內核故事是一次好的嘗試，也為國產電影開辟了一條新道路。

王策認為，盡管當下對《哪吒之魔童鬧海》的成功分析是以結果倒推原因，但它的成功讓業內看到一種模式的可行性。“電影工業化建立不只是看特效水平和制作步驟，而是要看整個產業全方位的流程。從劇本階段到宣發階段的標準制定都要有嚴格程序來設計定位，這套走通了，才是工業化的完成。”

做發自內心的作品

“據以往調查來看，55%的觀眾一年只看一部電影。今年春節檔頭兩部影片口碑立住了，成為拉動票房的主要動力。從一部上升為兩部，票房自然會上去。”劉海波認為，今年春節檔《哪吒之魔童鬧海》《唐探1900》兩部頭部大片瑕疵較小，其他影片視效充足，至少讓觀眾覺得，春節檔看任何一部都物有所值，較好滿足了觀影需求。“觀眾是很挑剔的，不管是視覺還是題材故事，最希望的還是能有新鮮感，最怕的是審美疲勞。”

據業內人士分析，除《哪吒之魔童鬧海》《唐探1900》兩部影片盈利外，其余幾部影片均可能面臨不同程度的虧損。《封神第二部：戰火西岐》《射雕英雄傳：俠之大者》《蛟龍行動》等影片存在口碑兩極分化，《射雕英雄傳：俠之大者》豆瓣評分僅5.5分，作為春節檔首部武俠類型影片，不少觀眾認為未能滿足類型期待。作為武俠片愛好者，上海社科院文學所副研究員、上海電影評論學會理事劉春就直言對該片“感到失望”。在她看來，徐克此次改編放棄了過往成功經驗——“從原著中抽取人物精髓進行創新重構”，而試圖忠實原著，用歷史真實感來創新，原著中豐富立體的人物復雜性蕩然無存。整體武打呈現滑向超物理極限的特效游戲，“當武功對決變成魔法般的遠程對轟，武俠片特有的招式美學就消失了”。

據劉春觀察，《射雕英雄傳：俠之大者》放映現場不乏銀發觀眾，印證金庸IP的懷舊受眾基本盤依然存在。但影片未能打懷舊牌，啟用流量演員、以旁白解說劇情，包括游戲化的招式對決等刻意討好年輕觀眾的舉措，讓影片失去了作者特色。“年輕觀眾選擇太多，且缺乏武俠文化成長語境，倒不如做一個純粹的江湖版，青年觀眾可能沒有想象中那么難打動。”

“一部電影好不好，內心的情感共鳴很重要。”王策認為，《封神第二部》《蛟龍行動》等幾部影片都有各自亮點，但特效畫面缺乏新意甚至素材雷同、情節失之套路，沒有讓人內心震顫的東西，這也是去年大量電影的普遍問題。《蛟龍行動》看似復制了《紅海行動》等主旋律電影的成功因素，但密閉潛艇空間嚴重限制視覺表現，持續黑暗場景造成觀影壓抑，再加上社會情緒變遷，簡單復制模式已難奏效。“電影是社會性的，平均生產周期2.7年。預測未來的社會情緒很難，不如把精力、資源集中在想做的東西上，做發自內心的作品。”

今年春節檔期間，某影院單日排映99場《哪吒之魔童鬧海》引發熱議。由于《蛟龍行動》陷入排片困境、影片遭遇水軍惡意打低分等，《蛟龍行動》總制片人、博納影業總裁于冬多次發聲，并公開“求排片”。劉海波認為，春節檔“贏家通吃”的殘酷法則，是經濟理性支配下的必然選擇，但他同樣擔憂過度傾斜會導致觀眾選擇權被剝奪。“我理解于冬的焦慮，也相信真金不怕火煉，如果作品質量過硬，可以通過延長密鑰期的方式彌補排片。相信好電影會有長尾效應。比如此前在春節檔排片墊底的《人潮洶涌》就憑借口碑效應最終獲得超過7億元票房。”至于于冬呼吁的健康影評環境，他認為一方面需要平臺對惡意差評建立篩查機制，另一方面需要更多主流聲音發出。“主流媒體和主流影評人要說真話、實話、人話，占領可以觸達觀眾的渠道。”

王策認為，電影沉浸式的體驗和社交屬性是其他娛樂形式難以替代的，2024年是行業陣痛后的恢復轉變期，盡管總體票房減少，但上億元的影片增加了，很多中小成本影片能夠賺錢，保證這個行業的工作人員一直可以開工，讓整個電影行業向前發展。“中國電影要健康發展，我們需要出現《哪吒之魔童鬧海》這樣的票房奇跡，也需要更多中小成本電影持續穩定輸出，保證下限。爆款往往是想不到的，讓更多中低端電影賺錢，才是活下去的最主要前提。”

燈塔專業版數據顯示，截至目前，城市方面，上海市重回春節檔城市票房“領頭羊”的位置，北京、成都位列城市票房二、三名，其中成都、重慶、寧波、無錫、常州、臺州、昆明等城市同比票房提升最突出。

燈塔專業版數據分析師陳晉介紹，自2013年以來，春節檔票房從7億元漲到80億元，逐漸成為電影市場第一大檔期，影史22部票房30億元以上的影片，春節檔貢獻一半，2024全年票房前五名中有4部春節檔影片，足見春節檔的重要性。今年春節檔大片云集，是特效含量最高的春節檔，影院尤其是特效廳充分發揮自身優勢，觀眾感受到走進電影院觀看電影的必要性和獨特性。比如，今年春節檔IMAX影廳票房已突破3.6億元，同比去年IMAX票房提升超八成。“相信今年春節檔如此亮眼的成績，將為2025年電影市場穩定發展打下堅實的基礎。”記者 鐘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