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季節，從春走到冬，徐徐變老。

樹葉，從綠走到黃，跟著老去。

它們長著長著就掉了下來，像人一樣，走著走著就不見了。

每一枚葉片，都心懷柔軟，都掉得義無反顧。

這是使命，也是宿命。

落在地上的葉片，肉身褪去，骨頭的脈絡清晰可見，如族譜上的名字。

二

一陣風吹來，幾片落葉揚起，輕蕩幾下，又掉到地上，宛似祭拜日里被我們念叨起的先祖。

我拾起一片落葉，寫上我的名字，于風里，放飛。

風把另一個我吹走了。而我，卻心靜如水。

我很清楚，多年后我將像落葉般被風吹走，吹沒了，我只是提前熟悉一下被風吹走的感覺。

其實，我們每個人都是一枚落葉，被風吹老，吹落，吹向不起眼的角落，慢慢了無痕跡。

三

庭院里有幾枚落葉，那是昨晚的風吹下來的。

昨天的風吹過的事物，已舊，成為往事。

往事可以回首。苞、芽、葉、枯葉，把自己的一生，回首成一本厚重的回憶錄。

完整無缺也好，千瘡百孔也罷，都是人生，都是修行。

那幾枚落葉，不管是落于高處，還是低處，他們曾經的榮光或卑微，最終都歸于土，化為塵。

四

葉落，歸根。

根在，希望就在。

苦楝樹

苦楝樹本來不苦，因見不得人間的苦，就把苦攬到身上。

四月的苦楝樹，滿樹繁花，欲撐出一個似錦的前程，最后卻走不出苦澀的秋季。

苦楝樹，在苦難中敘述一段段鄉村故事。

小時候，我常見到村里的張寡婦繞著她家門口的那棵苦楝樹轉圈兒，她倆如孿生姐妹。

聽說，她年輕時，像苦楝樹的花兒一樣美，現在老了，還是跟苦楝樹一樣的相像。

不知她倆，誰繞老了誰的年輪？而如今的張寡婦早已過上了幸福的生活，她的孩子也早已成材，她的日子不再苦，而苦楝樹還沒丟掉一個“苦”字。